一、什么是實習場 實習場是當代教與學的心理學中關于學習環境的一個隱喻，意思是在一個真實的或擬真的知識境脈中使學習者理解知識。也就是說，知識是通過經驗而情境化的。〔1〕利用真實的或者模擬的情境，讓學習者在活動中計劃、操作、交往、協商和體驗，這樣的情境充滿了知識，知識的獲得方式就是經歷和行動，知識的呈現和接受形式就是經驗。因而，實習場中的知識是感性的，也是與特定能力的獲得和情感體驗相聯系的。在實習場中，學習者遇到的問題和進行的實踐與今后在校外所遇到的問題是一致的〔2〕。也就是說，實習場有一種關注未來、關注生活的意味。因此，實習場作為一種學習環境，也往往與現實生活、人們實際的生活活動和生產實踐有關。實習場避免了簡單的知識傳授和接受，給予學習者參與和實踐的機會，使學習者走近生活，有機會通過發現、使用知識去解決實際問題，使學習變得生動有趣。
結合近年來我們的研究和實踐，我們認為實習場具有以下基本特征：實習場是一種感性的、綜合的學習情境，它常常超越學科、領域的疆界，使學習領域、發展領域走向綜合和滲透，使健康、語言、社會、科學、藝術等學習領域及運動、認知、情感等發展領域有機地聯系在一起；實習場是探究性的、交往性的、創造性的學習情境，是一個面對問題和解決問題的場所，因此探究、交往是基本的學習方式。在探究和交往的過程中，學習者的經驗得到豐富，創造性得到充分發揮；實習場也是合作學習、共同學習的情境，這與實習場的交往性有關，更與實習場的特殊問題情境有關。人類生活、生產中的合作行為會在實習場中自然顯現。因此，對幼兒園課程而言，實習場是一種基本的學習環境，教育環境創設必定包含實習場的創設；實習場反映的是“做中學”的基本理念，它不僅適合于科學領域，而且適合于幼兒園課程的一切領域；要發揮實習場的作用，必須自覺地關注和借鑒現實生活情境。
比較成熟的實習場設置形式包括基于問題的學習、拋錨式教學、認知學徒制等。在國外的研究及我國中小學甚至大學的研究中，實習場主要是指校外的情境性學習活動。我們在研究中根據幼兒的身心發展特點和行動能力特點，將實習場擴展到幼兒園內部，將參與真實生活情境擴展到模擬真實生活情境。有些實習場只具有象征的意義，有時我們也對現實生活中的行為和事實作些簡化。這樣，實習場的空間位移了，內容豐富了，成功的可能性加大了，幼兒學習的成效也提高了。當然，實習場具有的“做中學”“情境性”“面臨問題”及“與社會生活相關”等基本特性沒有改變。我們認為，幼兒園課程中的實習場的基本內核是：（1）實習場是一種特殊的學習環境，不是教師講幼兒聽的環境，而是幼兒在做中學，教師給予支持和幫助的環境；（2）這種環境與真實的環境相似，或者就是真實的生活環境，因此幼兒對此比較熟悉，也比較容易進入狀態；（3）這種環境是動態的、關聯的，有很多有利于達成活動目標的相關材料，有與活動相適應的規則，人與人之間、人與物之間存在明顯的或隱藏的聯系；（4）這種環境隱含了學習者當前最需要的知識經驗、技能及情感，這種活動的過程需要幼兒在知識、經驗、技能等方面作出努力，使幼兒感受到現實的挑戰，這正是幼兒發展的機會所在。
二、為什么要在幼兒園課程中利用實習場
為什么當前在幼兒園課程的研究和實踐中要關注實習場的問題呢？這是因為實習場的環境更符合幼兒學習的特點；實習場的核心特征是讓幼兒行動起來，這是幼兒園課程最重要的實施方式，也是教師努力尋求的一種狀態；一個個實習場的接續就是幼兒現實生活的展開，實習場來源于現實生活，也為了幼兒的生活;良好的實習場可以向實踐共同體靠近，甚至就是實踐共同體。
從經驗的類型看，我們也可以得出上述結論。有的學者將經驗分為四種類型。〔3〕 一是直接經驗：學習者可直接從行動中學習的經驗。通過探究與調查，經過認知、思考、感覺和行動，學習者可以獲得直接的經驗。這些經驗是真實的。二是模擬經驗：包括角色扮演、模擬、模仿等學習經驗。三是替代經驗：以一定的中介替代無法實際體驗或模擬的經驗。這些中介可能是動態的、連續的，也可能是靜態的、間斷的。前者如錄像片、多媒體動畫等，后者如圖片、照片、幻燈片等。四是語言經驗：通過文字、他人的口頭敘述獲得的經驗，是一種最抽象的學習經驗。我們知道，直接經驗是幼兒最重要的經驗，與幼兒生活相關的直接經驗對幼兒的發展具有重要的價值；幼兒的直接經驗不是來源于圖片，不是來源于教師的說教，也不是來源于電視和網絡，而是來源于豐富多彩的感性生活；強調實習場，就是關注直接經驗，并努力將其他經驗轉化為直接經驗。
實習場也意味著教育機構（包括幼兒園）和社會之間的關聯。因為實習場之“場”就是現實生活中的場所，有約定的角色和行為。幼兒進入實習場，就是練習這些角色的行為，感知這一特定場景中的事物、規則，解決可能遇到的矛盾和困難。從這個意義上說，實習場的理念不是教育理論中的新理念，而是很多教育家所倡導的一種基本的兒童教育觀念。盧梭、裴斯泰洛齊、夸美紐斯、福祿倍爾、蒙臺梭利、杜威都有類似的思想。其中杜威的相關思想尤其鮮明。〔4〕 杜威芝加哥實驗學校的工作坊追尋的其實就是一種與生產實踐相結合的感性的、生動的學習方式，一種與人們生活相關的、與操作物品和使用工具聯系在一起的學習方式，一種蘊含交往、互助和合作的學習方式。我國部分幼兒園中開展的工作坊其實就是一種實習場，它的核心精神就是與生活相關聯，與生產相關聯，與行動相關聯。
杜威指出，為灌輸知識而組織的實物教學，不管提供多少實物，絕不能代替學生獲得關于農場和田園的動植物的直接知識，這種直接知識是在實際生活中通過照料動植物而獲得的。只要讓兒童主動去做，就能很好地激發兒童的本能，吸引兒童去實驗和發現。讓兒童在不同的工作中忙碌，其實是教師的一種責任和追求。杜威的所謂“主動作業”，就是一種積極的探究、操作和交往的過程和狀態。在這個過程中，過去的經驗與當前的經驗產生聯系，他人的經驗與自己的經驗產生聯系。杜威說，我們應注意關于學校采用各種不同形式的主動作業這一重大的事情，通過這些主動作業，學校的整個精神得到新生。它使學校有可能與生活聯系，成為兒童成長的地方，在那里兒童通過生活直接學習……
凱瑟琳?坎普?梅茜等人在《杜威學校》〔5〕一書中指出，讓兒童實踐紡織、織布、烹飪、木工等不是為了功利的目的，不是為了兒童將來去從事這些工作，恰恰相反，采用這些活動是因為它們符合“行動（包括情感的、想象的和運動的因素）乃是個人發展中起統一作用的實際”這一心理學的假設。在這種活動過程中，兒童的心智、社會性都得到了發展。他們進而提出兒童研究和教育的基本原則：兒童始終是一個有他自己的活動的人，他的這些活動都是屬于當前的、急迫的，并不需要去“誘導”“逗引”“開發”等；教育者（不管是家長還是教師）的工作在于查明這些活動，聯系這些活動，給這些活動的開展提供適當的機會和條件。今天的教育在一定程度上存在著注重結果，忽視過程，忽視兒童的主動活動的狀況。這種狀況無法讓兒童獲得真正的經驗。正如《杜威學校》一書所指出的，每一個經驗都包含著行動或嘗試，以及所經受的結果之間的聯結。把經驗的主動行動一面和被動經受結果一面割裂開來，就會破壞經驗的極其重要的意義。讓兒童生吞結果，忽視兒童實際活動過程的現象在今天的學前教育中并不少見。
由此看來，實習場的理念或基本立場是教育家們很早就關注的，他們在這方面已經作了很多有價值的探索和嘗試。今天，我們有必要深入學習和理解這些基本思想，深化我們的實踐。
三、在利用實習場的教學中應關注哪些問題
在研究和實踐的過程中，我們認識到實習場對幼兒園課程具有特殊的意義。幼兒的身心發展規律和學習特點決定了在行動中學習、經驗性學習是幼兒重要的和基本的學習方式，實習場符合幼兒學習的特點，也符合《幼兒園教育指導綱要（試行）》中提出的教育活動注重綜合性、活動性和趣味性的基本要求。我們認為，在幼兒園設計和開展實習場的活動，應關注以下幾個基本問題。
1．關注現實生活，不斷發現實習場
現實生活是實習場的主要來源。從形式上看，實習場的“實習”主要針對校外的社會生活。因此，教師對現實生活保持敏感是實習場不斷產生的基本前提。教師尤其應關注那些幼兒可以理解、可以參與、可以有所作為的生活情境和事件，深入分析這些情境和事件蘊含的教育和發展價值。關注生活，不只是對教師的要求，也應是對幼兒的期望。幼兒對現實生活越關注，就越能表現出了解生活的需要和興趣，這些需要和興趣也是實習場產生的源泉。
教師并不缺乏該教和可教的內容，但的確有必要探究“如何教”這個基本問題。“如何教”的問題常常不只是方法和途徑的問題，當我們采用實習場這一學習環境和學習方式時，學習活動變得綜合和開放了，幼兒的思維擺脫了學習內容原有的界線。在不斷呈現的問題情境中，幼兒不斷面臨挑戰，幼兒需要的不只是識記，還包括探究、操作、比較、交往等多種活動，涉及的心智成分是多方面的，發展的能力也是多方面的。這類轉變包括從認識蠟染作品到制作蠟染作品，從品嘗餃子到包餃子，從了解植物對人的作用到開中藥鋪，等等。
2．挖掘課程資源，不斷優化實習場
實習場是一個與特定的材料相聯系的環境，是一個不能缺少物質材料的環境。無論實習場的核心是什么，對材料的需求是它們共同的特點。在研究過程中，我們總結出四類實習場：一是公共事務實習場，即在實習場發生的行為是一種公共事務，與很多人的利益和活動有關。如建造房子，讓幼兒設計不同的房子，選擇和尋找相應的材料，使用某些工具，按一定的分工開展建造活動。二是日常生活實習場，它更多地與自己的生活或自己群體的生活相關。如為自己做中飯等。如果建造房子是象征性的和模擬的，那么做中飯是真實的。三是交往性實習場，它以人與人之間的交往為主要內容。例如接待外賓、看望殘疾兒童等。這類實習場也是真實的。四是演藝性實習場，這類實習場以藝術創作和表演為主，突破了簡單的文學或影視作品欣賞模式，讓幼兒在表演中理解作品，獲得相應的感受。幼兒在閱讀、角色分工、場景布置、排練、宣傳、表演等具體活動中得到發展。這四類實習場無一例外都需要課程資源，但不同的實習場對資源的要求是不同的。在資源的收集過程中，教師給予幼兒指導和幫助是極為重要的。教師引導家長參與課程資源的收集過程是實習場順利開展的重要影響因素之一。家長參與課程資源的收集對家長深入了解幼兒園課程以及幼兒的學習情況具有重要意義。教師要把收集課程資源的過程看作是學習過程的重要組成部分。只有資源適合和充分，才能使幼兒真正面臨挑戰并學會解決問題。
3．把握實踐過程，不斷反思實習場
實習場可以在幼兒園之外的社區或家庭中，也可以在幼兒園中，但它們的基本特性是相同的，那就是實踐性、行動性。因此，實習場是一個實踐場所，實習場的活動就是一個實踐的過程。在這個實踐過程中，幼兒通過操作和交往，建構自己的經驗。幼兒的學習是具有自主性的，但教師不是無所作為了，除了要給予幼兒必要的幫助外，準確把握實習場的實踐過程也是教師的重要職責。教師只有準確把握這個過程，才能給予幼兒適宜的幫助，才能對這個實踐過程進行深入的分析和反思。教師如何把握實習場呢？我們認為，首先，以欣賞的心態而不是評判的心態對待幼兒的行為。幼兒的行為只要與情境有關，只要指向問題的發現和解決，就都具有合理性。教師不要急于作出評判，更不要急于提供幫助或加以指責。教師要欣賞幼兒任何有意的嘗試和探索。其次，深入觀察，發現幼兒行動與情境之間的聯系。幼兒的行動往往不是空洞、抽象、與情境無關的，而是發源于情境、為了情境和作用于情境的，教師要發現幼兒與特定情境中的人、物及規則等的關系。觀察是教師在實習場中的首要任務，這也符合以學定教的原則，了解幼兒是指導幼兒的前提。最后，評價指導行為的成效。在實習場中，教師給予幼兒適當的幫助是很有必要的，但教師的幫助是否適當，是幫助不夠還是幫助過度，都必須通過幼兒行為的結果來判斷。因此，教師應經常評估自己的指導效果，以不斷優化自己的指導行為。
參考文獻：
〔1〕〔2〕〔3〕戴維?H?喬納森.學習環境的理論基礎.鄭太年,任友群譯.上海: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2002.24,25
〔4〕轉引自單文經.統整課程教學單元的設計.見:課程統整與教學.揚智文化，2000.347~348
〔5〕杜威教育論著選.趙祥麟，王承緒編譯.上海: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19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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