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Leo的幼兒園要放暑假了，我專門買了6盆美麗的夏日玫瑰，分別送給6位阿姨，誰知克里絲汀阿姨沒來參加家長會。一問，原來是因為經濟危機，官方削減幼兒園預算，克里絲汀阿姨被解雇了。這一決定由區政府單方面決定，在家長會上宣布，我們好像只有接受的份。整個家長會出人意料地沒有討論任何孩子們一年內取得的進步，只是宣布很多幼兒園活動將來都是自費的，三到四歲小孩上幼兒園將不再免費，五歲以上小孩繼續免費上幼兒園。總之，就是要節約再節約。
幼兒園阿姨們和家長們都憤怒了，孩子他爸第一個站起來抗議。他說：“奧地利作為一個富裕的中歐國家，很多完善的社會保障和福利制度都是由祖父輩、父輩通過不斷的抗爭爭取來的，堅決不能因為暫時的經濟危機而退步!政府哪里都能節約，就是不能在孩子的教育上節約。我們納稅人交那么多稅，卻不能保證自己孩子們的教育質量和幼兒教育工作者的工作崗位，表明我們的政府面對經濟危機無所作為。奧地利是熱愛和平的中立國，我們不需要戰斗機，政府可以少買昂貴的飛機，把經費投到幼兒教育里!”其他家長們都熱烈鼓掌，表示贊同。由于事先預見到家長可能有的反對情緒，市長專門來參加家長會，對大家做解釋工作。于是激烈的辯論在一些家長和市長之間展開了，接著有更多的家長加入進來，氣氛相當緊張。
其實我私下覺得市長也挺難的。他是一個好脾氣的老頭，非常親民，經常都能見到他參加幼兒園的活動。可現在歐洲經濟危機兩年多，到處都在裁人，到處都在哭窮，上面州政府向他施壓，削減他的預算，讓他自生自滅，下面還得面對那么多納稅人的抗議，工作時間外還不得不跑遍區里所有的公立幼兒園，到處做解釋工作。這在中國我還沒見過――在國內市長是多大的官啊，能給你低聲下氣?我暗想，反正我們一年下來兒子的英語、鋼琴、游泳、滑冰、滑雪課都得自己付帳，以前那么貴的私立幼兒園都上了，孩他爸從來都樂意掏錢，何苦現在為了一個月幾十歐元在那里和市長辯論?我不愿他當出頭鳥，悄悄拉了拉他的衣袖，暗示他停下來。沒想到他壓根兒沒理我，我只好當個沉默的旁觀者。
討論的最后結果是反正區里沒錢，克里絲汀阿姨不得不走：幼兒園的招生數也得相應減少；幼兒園每天提前半個小時關閉，這樣剩下的五個阿姨才不會超負荷，工作的質量和效率才不會有所下降，才能保證幼兒園每個孩子得到足夠的照顧；幼兒園的廚房以及其它福利一切照舊；必須工作到很晚的家長可以把孩子送到另一家幼兒園里，這樣下來，每個孩子反而有了更大的活動場所。
雙方終于握手言和，家長會圓滿結束，米麗安阿姨承諾會把玫瑰花帶給克里絲汀，我相信兒子充滿稚氣的自繪卡片會給她帶來一絲欣慰。在回家的路上，我問孩他爸為什么反應那么強烈，又不是負擔不起幼兒園費用。他說，這是原則問題，他是代表所有的家長，在奧地利人的字典里，沒有“獨善其身”這個詞。在一個民主社會，公民作為納稅人有權發表不同的言論，有權要求政府給一個說法，有權為自己的子女爭取好的成長環境和受教育環境。于是我又一次沉默了。
(楊虹，海外華人，現居奧地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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